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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徽自考唐诗研究第12章考点——文体交融与唐代诗文的变化革新

浏览: 作者: 时间:2024-04-19

 唐代是我国文学艺术极盛时期。以文学而论,诗固然达到了中国诗史的顶峰,而文、赋、小说、词等成就也很高。诗之李杜,文之韩柳,在中国诗文两体中分别居于巅峰地位,两个巅峰出现的时间相近,起伏之间,自然会有相互影响。一代之诗文达于极盛,且持续时间甚长,究其原因,除文体自身不断增强和开发其内在功能外,另一重要途径则是不同文体间彼此渗透交融,产生相互滋补生成、相互促进带动的效果。

第一节  诗格之变与文格之变

从总体上看,唐代诗歌在各种文体中居主流位置,引领一个时代的文学潮流。此时诗歌最富有活力,既多方面吸收各种文体的营养,同时亦以其强大的辐射力,影响于各种文体。“唐人文多似诗”,唐文确实较其他时代之文具有更多的诗的印记与诗的特质。此中大致有两种情况:一方面是受时代风尚影响兼作者本身就是诗人,往往出于即是诗的语言,诗的情调,甚至出现诗的意境。它基本上属于不经意中的自然流露,并非由于作者的自觉。而另一种情况则是诗的发展变革,带动文的发展变革。

知识点1  陈子昂的诗文革新理论

考察唐代诗歌发展与散文发展之间的关系,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有两段话值得注意。其卷一百五十《毗陵集》提要云:考唐自贞观以后,文士皆沿六朝之体,经开元、天宝,诗格大变,而文格犹袭旧规,元结与(独孤)及始奋起湔除,萧颖士、李华左右之,其后韩、柳继起,唐之古文遂蔚然极盛,斫雕为朴,数子实居首功。

四库馆臣的这段文字,极其简要地叙述了唐代散文从湔除六朝骈体到韩柳推向极盛的经过。在介绍文格之变时,特别提到诗格之变,并在时间顺序上强调文格之变是在“诗格大变”之后方才逐渐完成。馆臣之论有引而未发之处。围绕体制格调的变化,诗文并提,并注意其先后。二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,有无相互影响,实在是值得探讨的问题。

又,同书卷二百四十九《陈拾遗集》提要云:卢藏用所为《别传》:“唐初文章不脱陈隋旧习,子昂始奋发自为,追古作者。”韩愈诗云:“国朝盛文章,子昂始高蹈。”柳宗元亦谓张说工著述,张九龄善比兴,兼备者子昂而已。马端临《文献通考》乃谓:子昂惟诗语高妙,其他文则不脱偶俪卑弱之体,韩、柳之论不专称其诗,皆所未喻。今观其集,惟诸表序犹沿排俪之习,若论事书疏之类,实疏朴近古,韩、柳之论,未为非也。

上引《陈拾遗集》和《毗陵集》的提要,联系起来看是耐人寻味的。围绕对陈子昂的评价,四库馆臣不同意元代马端临的看法。马端临认为陈子昂未脱骈俪习气,对韩愈、柳宗元将其诗文一并加以肯定表示不可理解。四库馆臣则认为子昂的论事书疏已能疏朴近古,韩愈、柳宗元肯定其诗文兼善,开始端正了唐代文学方向是不错的。这样,四库馆臣再次将唐代诗与文革新的起点都上溯到陈子昂。从这一点起至韩愈、柳宗元,构成个完整的历史过程。韩、柳既是古文革新的完成者,又是诗文兼善的大家。由韩、柳来肯定陈子昂,实际上代表着含诗与文在内的对唐代文学发展的整体性回顾。非陈子昂不足以开启其局面,非韩愈、柳宗元不足以全面收其功。从陈子昂逐渐推进到韩愈、柳宗元,诗文的步调,虽时有所分,但又终有所合。在步伐上无论孰先孰后,都是彼此牵连、互相带动的。

陈子昂《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》云:

文章道弊五百年矣。汉魏风骨,晋宋莫传,然文献有可征者。仆尝暇时观齐、梁间诗,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,每以永叹。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,风雅不作,以耿耿也。一作于解三处见明公《咏孤桐篇》,骨气端翔,音情顿挫,光英朗练,有金石声。遂用洗心饰视,发挥幽郁。不图正始之音,复睹于兹,可使建安作者,相视而笑。……

陈子昂此篇虽然是论文章,但具体内容,却是关于“风雅”、“兴寄”、“汉魏风骨”、“齐、梁间诗”、“建安作者”、“正始之音”,以及东方虬和自己的诗作,因而实际上可以说是诗论。“诗文原无二道”,刘知幾甚至举《离骚》、《诗经》为例,认为“文之将史,其流一焉。”,连史学之文与诗,在一些基本原则上都是相通的,何况一般的文与诗。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批评中,关于诗歌的理论,是发展得最早、最充分的,从《书·尧典》的“诗言志”说、孔子的“兴观群怨”说,到《毛诗序》、钟嵘《诗品》、刘勰《文心雕龙》中的《辨骚》、《明诗》、《乐府》、《声律》、《比兴》等,从内容到形式,已有了堪称系统全面的理论,而其他文体,则缺乏完整的理论。甚至连堪称文苑中大国的赋,也不免要依傍借鉴于诗。人们通常习惯于用诗的理论去认识其他文体。因此,当陈子昂把与诗论关系最密切的“风雅”、“兴寄”、“汉魏风骨”等提出来作为号召,针砭的对象也只举出“齐、梁间诗”的时候,人们对其所指,在理论上却是扩展到广义的整个“文”的领域。当然,从诗文关系上看,来自诗的方面对于文的带动力在这里也就表现出来了。

知识点2  诗歌在开拓题材内容上的先导作用

除了诗文理论合一,陈子昂的诗歌理论对文的革新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外,诗歌创作的发展和繁荣,对古文的发展更是起了巨大的实际带动作用。

使唐代古文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盛况,鲜明地显示出对骈文的优势,正式取得古文运动的成功,终究还是有待于韩、柳。韩、柳给古文运动带来的是全面的创新。这种创新,不是凭空所能成事的,需要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广泛地有所吸纳,然后熔铸以出。并且,韩、柳改革提升散文,仅仅依靠对前代散文遗产的继承是远远不够的。从韩、柳的理论和实践看,他们含英咀华、交通吸纳是多方面的,而当时成就空前走在散文前面的诗歌,则给了散文创作以巨大的启示和带动。

韩、柳散文,在内容上的突破,是以“不平则鸣”为纲领的。“不平则鸣”由韩愈提出,柳宗元自述其为文是“长吟哀歌,舒泄幽郁。”(《上李中丞所著文启》),亦与“不平则鸣”相近。韩愈《送孟东野序》云: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。……其于人也亦然。人声之精者为言;文辞之于言,又其精也,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。……唐之有天下,陈子昂、苏源明、元结、李白、杜甫、李观,皆以其所能鸣。其存而在下者,孟郊东野,始以其诗鸣。……从吾游者,李翱、张籍其尤也。三子者之鸣信善矣,抑不知天将和其声,而使鸣国家之盛邪?抑将穷饿其身,思愁其心肠,而使自鸣其不幸邪?

韩愈在这里,无论是理论阐述,还是所举的具体作家,虽都是兼诗文两体而言,但从开元、天宝到韩愈、孟郊的时代,这种“不平之鸣”,体现得最为突出的毕竟不是在文体而是在诗体之中。韩愈这一命题,在送孟郊序中提出,与其时诗中鸣声之强劲有关。诗人们感遇咏怀,郁于中而泄于外,空前扩展了文学的内容。

韩、柳散文,从内容看,除有关哲学和伦理道德等外,最有积极意义的,是那些针对现实社会,对政治、对人生表达自己认识和情感的作品,抒忧娱悲,抨击黑暗,为受打击、受压抑的不幸者鸣不平。这些现实性强、跟作者生活遭际和情感体验关系密切的内容,在其前一阶段的文中是很薄弱的,而在诗中,无论是追求理想、抒发豪情所反映出的盛大奋发的时代精神,还是自鸣不幸、揭露黑暗所抒发的愤潜情绪,都是饱满而有力。那种在生动的艺术形象之中,蕴结作者成熟的思想与真实的生活感受,实即盛唐以来诗人们追求风骨兴寄之所系。实大声宏,从陈子昂的《感遇诗》,到李白的《古风》、《行路难》、《将进酒》、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,杜甫的《兵车行》、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、《春望》、《北征》、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、“三吏”“三别”,乃至元结的《舂陵行》、《贼退示官吏》等,有无数名篇,他们作为诗歌的代表,走在这一时期散文和其他各种文体的前面,其辐射和带动力是不言而喻的。

韩愈最为推崇李白、杜甫,李、杜的名篇,他无疑是熟悉并有所借鉴。同样,杜甫之间情劳动人民、关心民生疾苦,对柳宗元等中晚唐文人创作反映下层人民的作品,也无疑有极重要的影响。

知识点3  诗歌在创作上、语言上对散文走向解放的推动

诗歌对于唐代散文的带动,当然绝不只限于题材内容,其在创作的态度、方法以及语言、修辞、抒情、写景等方面的成功经验,对中唐散文发展创新也具有巨大的借鉴意义。韩愈《调张籍》云:李杜文章在,光焰万丈长。不知群儿愚,那用故谤伤?蚍蜉撼大树,可笑不自量。伊我生其后,举颈遥相望。夜梦多见之,昼思反微茫。徒观斧凿痕,不瞩治水航。想当施手时,巨刃磨天扬。垠崖划崩豁,乾坤摆雷硠。……我愿生两翅,捕逐出八荒。精神忽交通,百怪入我肠。刺手拔鲸牙,举瓢酌天浆。腾身跨汗漫,不著织女襄。顾语地上友,经营无太忙。乞君飞霞佩,与我高颉颃。

韩愈此作,肯定李杜的高度成就,而关于要求摆脱拘挛追随李杜的劝勉,则应该是兼及诗与文两个方面。张籍《祭退之》诗云:“呜呼吏部公……独得雄直气,发为古文章。公文为时师,我亦有微声。”韩愈古文的“雄直气”,与他跟李杜“精神交通”,受其启发,当有定关系。

韩愈从事古文革新,在当时受到保守者的嘲笑,连他的好友裴度也曾表示反对。裴度《寄李翱书》云:且文者,圣人假之以达其心,达则已,理穷则已,非故高之、下之、详之、略之也。……昔人有见小人之违道者,耻与之同形貌、共衣服。遂思倒置眉目,反易冠带以异也。不知其倒之反之之非也,虽非于小人,亦异于君子矣。故文人之异,在气格之高下,思致之浅深,不在其磔裂章句,隳废声韵也。……昌黎韩愈,仆识之旧矣,中心爱之,不觉惊赏。然其人信美材也。近或闻诸侪类云:恃其绝足,往往奔放,不以文立制,而以文为戏,可矣乎?可矣乎?

裴度的批评,涉及两个问题:一是在章法和句法上故意“高之、下之、详之、略之”,“磔裂章句,隳废声韵”;二是“以文为戏”。以上两点,在裴度等看来,是要加以规范的。而对韩愈说来,正是要从这两点上对当时安于故步、缺少生气的散文创作现状予以突破。传统的正宗散文,确如裴度所说,是“达其心,达则已,理穷则已。”这样的散文,平正通达,但往往缺少艺术力量。韩愈则如裴度所说:“恃其绝足,往往奔放。”并且,不止是奔放,按照《调张籍》的描写,乃是“刺手拔鲸牙,举瓢酌天浆。腾身跨汗漫,不著织女襄。”与其“地上友”的经营,也就是常规的做法,等于是一在天上飞舞,一在地下学步。

裴度所提出的故意“高之、下之、详之、略之”,“磔裂章句,隳废声韵”,主要是语言修辞上的问题即韩愈破骈为散,并且创造他那种独具风格的散文语言。这在当时,许多人以为怪;但在后世,却获得了文学史上的高度评价。他的语言工夫,

如他自己所说,是“沉浸,含英咀华”,多方面吸取,而取法于多姿多彩、生动活泼的诗歌语言是重要方面。

诗歌,尤其是近体诗,在语法修辞上与散文有很大不同。韩愈、柳宗元等正是多方面吸收借鉴诗歌,以救散文语言的板滞贫乏。韩愈《送李愿归盘谷序》中李愿的一段话,造语形容极为精彩,许多地方即取法于诗歌。韩愈等人正是借鉴诗歌(包括与诗关系密切的辞赋),对散文的语言、修辞等进行了改造与提升。

关于“以文为戏”,既与语言上不循常轨有关,更主要地是指创作态度和构思,柳宗元《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》云:自吾居夷,不与中州人通书。有来南者,时言韩愈为《毛颖传》,不能举其辞,而独大笑以为怪。而吾久不克见。杨子诲之来,始持其书。索而读之,若捕龙蛇,搏虎豹,急与之角,而力不敢暇,信韩子之怪于文也。……且世人笑之也,不以其俳乎?而俳又非圣人之所弃者。《诗》曰: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。”太史公书有《滑稽列传》,皆取乎有益于世者也。……韩子穷古书,好斯文……是其言也,固与异世者语,而贪常嗜琐者,犹呫呫然动其喙,彼亦甚劳矣乎!

《毛颖传》是韩愈“以文为戏”的代表作,当时一般人嗤笑以为怪,《旧唐书》谓其“讥戏不近人情,此文章之甚纰缪者。”但柳宗元却旗帜鲜明地给以高度评价,认为是超越当代,“与异世者语”,并斥责讥议的人为“贪常嗜琐者”。韩柳之“以文为戏”,实际上是把文章作为纯文学意义上的“文”、作为艺术作品来创作。处在中唐前期文坛上“贪常嗜琐”积习仍然很深的情况下,韩愈、柳宗元等破常规、脱拘挛的写法,特别是韩愈那种“猖狂恣睢,肆意有所作”的文章,受到讥贬是不足为怪的。

韩愈、柳宗元之所以能够冲破拘谨守常的习惯势力,不循故步,并获得成功,在《调张籍》中实际上已经从一个方面透露了信心的来源和取法之所自。与散文带实用性相比,诗歌的纯文学性质,一直是明确的。历代文人不仅以诗言志,而且也以诗作为怡情悦性的工具。“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。”“戏”在诗歌创作中一开始就存在。到盛唐时,李白的夸张幻想,浪漫不羁,颇有游戏六合,“手弄白日,顶摩青穹”的奇情奇趣。杜甫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幽默风趣,杜甫诗集中“戏题”、“戏作”、“戏赠”一类诗,多达22首。此外,在许多生活描写乃至写危难困苦的诗中,往往多有诙谐幽默的成分。诗歌中这种把人的性情充分自由地展开,从奇幻放纵到幽默诙谐,都可任意而行的创作态度,对于散文的解放和变革,当然会有诱导促进作用。韩愈、柳宗元不怕讥嘲,敢于“以文为戏。”,至少是有诗歌在一边与之相呼应并为之提供榜样。从诗的解放到文的解放,在韩、柳的诗文创作中不难发现踪迹。

第二节   中唐诗文互动的新形势与“以文为诗”

知识点1  盛唐之后诗歌的持续性发展问题

中唐时期诗文发展处于关键时刻。诗由陈子昂推动革新,至李白、杜甫和盛唐诗人,不仅完成了革新,而且充分吸收前代诗赋和各种文体中的有益成分,将传统的五七言诗推到极盛的境界。盛唐的巨大成就是令人振奋的。然而诗到这一步,也就自然出现了一个问题:当诗歌把五七言诗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致,至少从汉魏六朝以来所形成的趋势看,几乎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之后,再下一步诗将在什么地方、通过什么渠道寻求它新的生长点,以保证其持续性发展呢?

就散文而言,当它受诗歌发展与兴盛的带动,一步步革新和推进,到贞元、元和之际,在题材、体裁和各种艺术手法上都得到拓新,表现出空前活力的时候,它在艺术上同时也就具备了影响其他文体,给其他文体输送营养的能力。正好,此时诗歌在极盛之后,需要寻求新的发展,需要从汉魏六朝以来的传统轨道中走出,以开创新的局面。因而,诗文两体在中唐时期,展开了非常活跃的双向交融与渗透。

知识点2  “以议论为诗”

(一)中唐时期的诗歌变化

“诗到元和体变新”(白居易《馀思未尽加为六韵重寄微之》)。中唐时期,在韩愈、孟郊、白居易、元稹、刘禹锡、李贺等人的努力下,诗歌向多方面拓展变化,迎来唐诗发展的第二次高潮。其中文对诗的渗透,文与诗的交融,给中唐诗歌开辟新局面以极大的推动。诗歌此时的变化,论者常称之“以文为诗”。

(1)“以文为诗”

所谓“以文为诗”究竟包含哪些内容呢?综合宋代至当代学者之说,大致是指以议论说理为诗,以才学为诗,平直详尽,缺少含蓄,以及以古文的文体、文法(包括章法、句法)、词语为诗,等等,涉及到内容、表达方式、写作规范等一系列问题,并且进一步影响作品的风格。尽管涉及许多方面,但一些诗歌,最能突出地给人以近于文的感觉,主要有两种情况:

①大量出现议论和叙述,显得异于一般的抒情之作。特别是在情感不足的情况下发议论,会近似押韵之文;

②从体裁风格到章法句法用语用字,吸收了文的成分,具有将诗之押韵和文之体段句调组装到一起的新变意味。

(2)支配诗史进程的文人的抒情诗

中国诗歌自先秦至汉魏六朝所形成的传统,是以抒情诗为主。叙事和议论,在诗中般从属于抒情,不像在散文中可以占据主导地位。诗史上具有典范意义的《诗经·国风》、汉魏五古,绝大部分为抒情短章,涉及人物、事件,一般仅点到为止,连贯性的叙事很少,议论则更少。乐府诗虽有叙事,但都很简括。传播上处于优势,并在更大程度上支配诗史进程的是文人的抒情诗。

然而诗苑由成分比较单一的抒情诗维持局面的现象,终究是要发生变化的。到了唐代,随着社会生活的日益丰富复杂和文学的发展,简括的抒情短章已不能适应要求。初唐卢照邻、骆宾王的歌行,叙述和描写成分已大大增加。盛唐开元、天宝时期篇幅较长的五七言古诗内在成分更加趋于丰富多样。其后,杜甫经历安史之乱前后的巨大灾变,结合所见所感,创作史诗式的大篇;韩愈生活在矛盾更加尖锐复杂、社会生活更加动荡的中唐,本人从考场到官场经受一系列的挫折和打击,借诗歌舒忧娱悲,同时亦以见世态人情。对于像杜甫、韩愈所从事的创作,传统式的抒情模式和五七言诗的章法、句法、用语、用字其局限性更为明显。因此,有必要借鉴吸收其他文体,特别是散文那种自由的形式、能够容纳和组织丰富内容的章法结构,以及含叙事、描写、抒情、议论在内的多种艺术手法,就成了借鉴与取法的主要对象。韩愈作为散文大家,把散文的各种手段一齐尝试着带入诗歌,诗文合力,促成诗歌内容、表现手段、风格样式的巨大开拓,可以说是历史发展的一种必然。

(二)韩愈对诗歌变化的尝试

(1)韩诗议论的广度深度和力度

韩愈既是一位散文家、诗人,同时又是一位思想家,有些诗固然是用押韵式的散文发表议论,但也有许多平常的、琐碎的事物,在他人可能不至于有议论,或根本上不会引起注意和进行描写的事,他却能由小即大,由个别推向一般,左右前后联系,出以议论。如《赠侯喜》写与侯喜至温水钓鱼,“温水微茫绝又流”,两人在干涸的河床边“晡时坚坐到黄昏”,才钓了一条一寸长的小鱼,这样扫兴的事在别人本来可以不写不议。但韩愈始而详叙经过,继而感慨议论:是时侯生与韩子,良久叹息相看悲。我今行事尽如此,此事正好为吾规。半世遑遑就举选,一名始得红颜衰。人问事势岂不见,徒自辛苦终何为?便当提携妻与子,南入箕颍无还时。叔迄(侯喜)君今气方锐,我言至切君勿嗤。君欲钓鱼须远去,大鱼岂肯居沮洳!

从钓鱼无所得,联系两个人的身世,发表议论:一是人间有些事徒自辛苦,而无所得;再则是要想有大作为大收获,必须要有可供施展身子的好环境、大环境:“君欲钓鱼须远去,大鱼岂肯居沮洳。”通过这样的议论,深化了诗境,颇能显示韩诗特色。像《赠侯喜》这样的诗,“通篇多为结句作势”,是有意推向议论。而韩愈更多时候,是在抒情叙述中,随时引出议论,随时收转,并不需要作势和用力。

(2)以议论带动抒情叙事和描写

①韩愈常以类似议论的方式来抒情叙事

韩愈诗歌让人感觉议论成分重,还在于前代诗人往往将理念抒情化,而韩愈却反倒经常以类似议论的方式来抒情叙事。这样,意在说理的诗固然是议论,抒情叙事也不离议论,遂感觉其诗中议论几乎所在皆是。如《入关咏马》:岁老岂能充上驷,力微当自慎前程。不知何故翻骧首,牵过关门妄一鸣?

韩愈于元和四年贬官洛阳,元和六年方召回长安任职方员外郎,途经潼关,颇有感慨。联想起李林甫曾训斥朝廷官员:“明主在上,群臣将顺不暇,亦何所论?君等独不见立仗马乎?终日无声而饫三品刍豆,一鸣则黜之矣,后虽欲不鸣,得乎?”韩愈以言事得罪,真有如立仗马,一鸣即遭斥,但他觉得自己即使谨慎缄默亦生性难改。这种心情,本可以通过叙事抒情来表现,而此诗却以幽默的口吻,借对马的议论和嘲讽予以表达。韩愈的《把酒》:“扰扰驰名者,谁能一日闲?我来无伴侣,把酒对南山。”很容易令人联想起李白的《独坐敬亭山》:“众鸟高飞尽,孤云独去闲。相看两不厌,惟有敬亭山。”但李白是描写和抒情,而韩愈诗前两句出以议论。

②韩愈不仅借议论抒情,而且还用议论来带动描写

《李花二首》其二云:“谁将平地万堆雪,剪刻作此连天花?日光赤色照未好,明月暂入都交加。”李花的特点是颜色白,所以说是将万堆雪剪刻成了连天花;日光色赤,照在李花上未能很好地显其白,而明月照耀,却能收到最佳效果,充分显出其白。这如果要是单纯描写,可能表达不清,难以收到精警的效果,用议论方式带起,却是化静为动,突出李花的生气和颜色。《醉留东野》用议论带动人物描写:“东野不得官,白首夸龙钟;韩子稍奸黠,自惭青蒿倚长松。”不仅从对照性议论中写出孟郊与韩愈在个性和处世上的差异,而且因这种议论描写,出自韩愈之口,更可见韩愈的为人和胸襟。

③在议论与描写的关系上,韩愈既能用议论带动描写,又有时借描写构成议论

如《杂诗四首》其一:

朝蝇不须驱,暮蚊不可拍;蝇蚊满八区,可尽与相格?得时能几时?与汝恣啖咋。凉风九月到,扫不见踪迹。

以蚊蝇喻小人,既见蚊蝇势焰之嚣张,又见其必然灭亡的命运。从表现的主题看,是议论,但诗不是靠逻辑推论,而是以描写为主,展示具体形象。

(3)虚字运用与句法新变

韩愈大量运用虚字入诗,以及与此有密切关系的句法上的新变,也是以文为诗的重要表现。古代汉语诗歌与文的一个重要区别,是诗中虚字的用量比文少得多。诗歌从构成上看,主要成分是意象。意象无论是跟自然界相关的类型,还是跟社会生活相关的类型,主要靠实词表示。实词树形体,而虚词帮助实词表达情态。后者虽有其独特的功能,但在诗中用得不好,会造成语气的不顺,声调的不谐,乃至游离意境之外,显得是不协调的非诗成分的介入。唐末卢延让曾感慨作诗之难,说:“不同文赋易, 为著者之乎。”(《苦吟》)。

如果说从汉魏六朝到盛唐,诗歌语言大体上是沿着追求精炼灵活的方向发展,减少虚字在诗中特别是在近体中的用量。那末,当完成这一过程,在句法和用字都达到高度成熟之后,各种句式和词语搭配方式,又会因形成新的规范和传统,对语言活力和潜能的发挥,形成某种制约。韩愈诗歌的虚字运用和句法新变,是对这种制约的突破。韩愈诗歌的句法,变化多样,读者往往要抛开常规句法,追随他的语句组合方式,才能获得确切的理解。其句法的变态百出,又常与虚字的运用有密切关系。或是用虚字变化意脉与节奏,或省略原来应该有的虚字,都会造成与常规的偏离。清代赵翼《瓯北诗话》卷三云:昌黎不但创格,又创句法,《路旁堠》云:“千以高山遮,万以远水隔。”此创句之佳者。凡七言多上四字相连,而下三字足之。乃《送区弘》云:“落以斧引以纆徽”,又云:“子去矣时若发机”《陆浑山火》云:“溺厥邑囚之昆仑”,则上三字相连,而下以囚字足之。

韩愈用虚字与变化句法,在其诗中大量存在,不止于赵翼所举的几例。兹结合赵翼所举,略作分析。改变常规句式,在韩愈是有意追求更好的表达效果。韩愈诗中以一字领起五言句的用例也很多。首字既有用实字的,也有用虚字的。韩愈诗中还有多处用一个虚字来结束全句的,有一种特殊的情味。

疑问句在韩诗中占有重要地位,这类句中,虚字也很突出。韩愈疾恶如仇,又先后在考场和官场上一再遭受挫折,内心常处于郁躁和冲突状态,其诗中问句尤其是反语句明显多于一般诗人,而且有不少是出现在全诗的结尾。

从诗与文两种文体关系上进行考察,韩愈运用虚字对其诗歌语言的总体影响,显然表现为将诗与文进一步拉近了。原来诗歌语言的规范、约束减弱了,灵活性加大了。这在中唐,除韩愈外,其他作家也有不同程度的类似表现。

(4)以散文的章法入诗

中唐韩愈等人诗歌对散文的吸收,还表现在章法结构上。这在诗歌发展中也是一种明显的变化。汉魏六朝至盛唐王维、孟浩然等人的五七言诗,其创作行为主要是由情感发动,借助韵语将情感过程表达出来,在篇章组织上,一般无需着意安排。

韩愈诗歌运用散文的章法,随着内容的不同,变化多样。但归纳起来,不外直与曲两类。直的一类可以《山石》为代表。这首纪游诗,从第一天黄昏,写到次日清晨。按入山、到寺、留宿、离山的过程,一直往下叙述。其中雨后黄昏景色是到寺即景;观壁画、置羹饭,是到寺后即事;夜深虫鸣月出,是宿寺写景;天明涉涧是出寺写景;“人生”四句,写感想收结。虽是场景变换,刻画逼真,使人应接不暇,但都是顺时间和空间转换,写所见所感。

韩愈诗歌中用文的章法而又较多曲折变化的,可以《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》为代表:这首诗用主客对话,分三段,前后两段写月色和自己,中间一段为张功曹(署)的歌辞。表面上我是主,张是宾,实际上张的歌辞是诗中的主体,是诗人所要表达的真实思想情感。可谓反宾为主。从开头写月色,到张署唱歌,再到作者对张署的开导,都是跳跃转折。张署的歌辞,叙述两人的被贬和遇赦量移,也是几经曲折。

章法上接近散文,在中唐其他诗人笔下也很常见,张籍的《祭退之》诗从语言风格到结构安排都像一篇祭文。元稹、白居易篇幅较长的诗一般顺起顺结,从头到尾有条有理地叙述事件,或抒情说理,也是以平直有序通于古文。《唐宋诗醇》评白居易《答四皓庙》诗云:“全是以作文法行之,直可当一篇四皓论读。”他的《青毡帐诗二十韵》宋程大昌评云:“乐天诗最为平易,至其铺叙物制,如有韵之记,则岂世之徒缀声韵者所能希哉!”白居易晚年诗歌信口信笔而戚,如《吟四虽》、《和裴晋公一日日一年年杂言见赠》等诗,让人感觉在语言和章法上几乎没有任何限制,非常接近平顺的散文。

第三节  既是变局又是开局

知识点1  既是变局又是开局

中唐诗歌向散文靠近,吸收来自散文的各种艺术因素和营养,乃至在一些作品中出现散文化倾向,在作家中产生像韩愈这样“以文为诗”的代表人物,其规模和影响比起初盛唐诗对赋的吸收更有过之。赋与诗同源,性质接近,初盛唐诗歌摆脱齐梁风气的不良影响,走上向顶峰推进的道路。此时诗对赋的吸收,主要属于完善充实自身的性质,作用是丰富其语言意象,增强其表现力。而由于诗赋是近亲,彼此间的吸收融通,不致引起太多的陌生感和注意。中唐的诗史演进面临极盛之后寻找新的出路问题,五七言诗的传统遣词造句与章法结构,乃至它的语词和意象,其潜能已被盛唐诗人作了相当充分的发掘。此时诗歌要想获得新的表现力,适合于表现新的题材内容,需要对原有字法、句法、章法等等进行改造。这是诗歌新发展对诗歌传统体制和艺术手段提出的挑战。而诗歌对此作出回应的主要途径即是以文为诗。

唐代古文革新运动的成功,使古文达到繁荣的顶峰,极其富有影响力。韩愈作为古文大师,高才博学,“馀事作诗人”,能够在诗文两种艺术之间,游刃有馀地自在穿行。“杜之诗法,韩之文法也”,他吸收诗的养分对文的发展和提高作出了创造性贡献,同时又把文的多种因素引入诗歌,突破诗歌原先的规范和限制,带来体式风格上的种种重大变化。

以文为诗在是否丢失诗的兴会情韵方面,受到后代一些学者的质疑。应该说像某些传统诗歌那样单纯属兴会和情感流动的表现,韩诗中是不多见的,但这并不意味着韩愈的以文为诗丢失了诗歌最基本的因素——抒情性。清陈沆批评韩愈的荐孟郊、《调张籍》等篇,认为“乃谭诗之旗帜,以此属词,不如作论”。实际上韩愈在《调张籍》中抒发对李白、杜甫的极度仰慕之情和对李、杜遭受谤伤的愤慨,表达了对于像飞仙一样“捕捉出八荒”的创作境界的向往,不只是论诗文,而且于中见其热烈的情感和不平常的怀抱。同样,荐孟郊的《荐士》诗,尽管等于是一封推荐信(书体),

可算文体移植,内容上又是以大部分篇幅论述诗派源流,但贯注全篇的是作者强烈的情感:即对孟郊诗才与人品的赞美,对其遭遇的同情。读来仍然是可见作者热肠古道的感人肺腑之诗,而非枯燥之论。韩诗在议论、描写、叙述中饱含着情感,乃至将议论、描写、叙述作为一种抒情的手段,都使得大部分韩诗自有其充沛的情感,不同于单纯叙事、议论之文。严格说来,以文的字法、句法、章法入诗,属于表现手段问题,诗中的情感属于作者主体性的体现问题,二者不宜混为一谈。文的成分进入诗歌,出现某些不协调现象,以及某些经过尝试,证明不适合诗歌抒情要求的用法,会在发展中被扬弃或得到进一步完善。而由于其主流是引导诗歌开拓与发展,所以中晚唐以文为诗,一时形成风气。晚唐李商隐的《韩碑》称赞韩愈“破体”为文,而他自己的这篇名作,即以韩愈为榜样,把文体中的众多因素移之于诗,同样,杜牧亦是“奇僻处多出于元和,五、七言古恣意奇僻……援引议论处亦多以文为诗。”至唐末,皮日休、陆龟蒙是在诗体上多方面翻新的两位重要作家,他们有不少作品,也是以文为诗。陆龟蒙的《江湖散人歌》顺畅中杂有少量生涩的词句,等于是韩愈、白居易两家在以文为诗方面的糅合。沿波而下,以文为诗到北宋中叶更是成为诗坛普遍性的趋向。“宋之苏、梅、欧、苏、王、黄皆愈为之发其端”,可见以文为诗是诗到中唐的大变局,也是在盛唐之诗极盛难继情况下,借助于处在高潮期的散文的强大影响力,启动起来的又一开局。交流与新变是文体发展的永恒主题,诗与文是中国文学中最富有积累和影响的两大文体,文学史上一系列现象显示出,两者发展变化的一条重要途径,即是从对方吸取艺术经验和养分,互相生发,实现体制上的突破与创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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